人工色素

【冰漾】18.深紅

顏色創作五十題 18.深紅
出處：Noir+Allez

純白畫紙上印上的是真實，滿頁的紅與銀狂亂地散佈。
　　他也知道這樣很像變態，畫了滿張滿頁都是那人。可他就是無可自拔的喜歡上，並陷入瘋狂。


　　＃


　　位於ATLANTIS校園的C棟二樓，有間很少被人使用的美術教室。而身為美術社社員的的褚冥漾，沒事就會帶著畫本在那塗塗抹抹。只不過他的畫本都只畫著同一人，或坐或站，各種姿勢表情都有。

　　那是他偷偷喜歡著的人，他的代導學長冰炎。

　　一開始他本來只是覺得冰炎的側臉很好看，於是便拿著筆將其畫下。
　　但沒想到他在這期間中變得無法自拔，猶如蛇吞象般一張畫過一張，短時間內他居然畫滿了三本五十頁的素描冊，卻依然覺得不夠、不足。

　　高挺的鼻樑、細薄的唇，還有那不似東方人的面孔和銀色帶抹紅的長髮。就算不看著本人他也能描繪出這一切，一筆一劃一勾一勒，分毫不差。

　　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冰炎那雙似血如寶石的深紅雙眸，每每望著就像要被吸進去般，令人移不開視線。
　　滿意地合上本子，今天利用這空堂時間總算將上禮拜沒畫完的那張圖給結束掉了，揉揉酸澀的脖子，他起身離開空曠靜謐的美術教室，準備回到自己位於三樓的教室。


　　出去後上了樓往左拐，來到一間掛有1-C牌子的班級前，那是他的教室。打開門正要進入，卻被猛然迎面而來的友人嚇了一大跳。

　　「漾漾！」擁有一頭如夏陽般金髮及祖母綠雙瞳的少女突然蹦到他面前，令他倒退了一步。

　　「嚇！、喵喵妳嚇到我了。」拍拍胸口，雖然對於友人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有大致的瞭解，但能不能習慣這又是一回事了。

　　「啊、抱歉。」輕吐了下舌，被稱為喵喵，實名為米可蕥的少女稍微退了一步，「對了，漾漾」像是想到了什麼，米可蕥突然說：「你決定好校慶的美術聯展要畫什麼了嗎？」

　　「那個啊……我、還沒決定……」他吞吐說道，上個月就知道要校慶要辦美術聯展，但他到現在都沒決定要交什麼作品。

　　「這樣不行喔，賽塔老師說下週三前一定要將題目和作品大小告訴他才行。」拉著褚冥漾走到位置上坐好，米可蕥邊走邊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喵喵。」點頭表示自己瞭解了，但說實在他心裡根本沒個底，腦袋裡正慌亂著。
　　若說真要交也不是沒東西，其實在他房裡有張已經打好草稿的畫，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勇氣將它完成交出去。


　　＃


　　結束整天課程後，褚冥漾拖著腳步回到學校提供的學生宿舍。

　　進了大門和宿舍管理員打過招呼後他走上樓梯，畢竟自己的房間在二樓並不需要坐到電梯。

　　上了樓後他習慣性地先走到位於樓梯旁邊的佈告欄看一下，免得自己錯過什麼和宿舍有關的重要資訊。像上一次他就是因為沒看，所以才會在宿舍要進行消毒時還留在房裡；當時他可差點沒被消毒液給嗆死。

　　所以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他養成了每天回房前一定先看佈告欄的習慣。

　　「不會吧……」看著貼在版上唯一一張公告，褚冥漾綠慘了張臉，還不斷的閉上眼再張開重看，但不管他看幾次，那小張A4大小的公告上依然用黑字大大寫著：「宿舍近期整修，期限內請各位宿生儘速搬出。」

　　他是招誰惹誰了才會遇到這種事，現在這時候是叫他去哪裡找地方住啊！難道要叫他去睡公園不成？

　　褚冥漾煩躁地敲了敲自己原本就不聰明，今天卻又硬塞了一堆問題的腦袋。這一天之內又是藝術聯展又是裝修什麼的，害他恨不得自己再多一個腦袋出來。

　　不過這個想法在一秒後就被他丟棄，誰知道校園裡那醫科的瘋狂教授九瀾會不會在看見有兩個頭的自己後馬上帶著手術刀追來說要把他作成標本什麼的，開玩笑，那樣他寧願自己先自殺也不要被作成標本！

　　回房前他無力的再看一眼公告，上面寫著這週末前要搬出。無力大歎一口氣，真是太好了，週末前，而今天是星期三。

　　現在他真得覺得不需要等到自己變成兩顆頭被九瀾追時再死，等下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拖著比進宿舍時更沈重的腳步回到房間，隨手從衣櫃抽個幾件衣服快速洗了澡後便倒在床上，他決定先睡覺，什麼展覽搬遷統統放一邊明天再說。

　　有些抱怨也有些賭氣的，褚冥漾就這麼睡去，一覺到隔天。


　　＃


　　「唉～～～～」長長、緩緩地嘆出一口氣，褚冥漾倒趴在餐廳桌上，連動也不想動。眼角餘光看見放在一旁的本子，他又再度嘆了口氣。

　　上頭列了他所有認識的人，本以為問問看應該會有消息，結果沒想到所有人的答案都是否定、沒有。

　　雖然說最後去問的夏碎給了他個好建議──在他聽之前是──而那也是他現在極度消沉的原因之一。

　　『褚你要不要去問問看冰炎？我記得他前任室友才剛搬走，現在應該還沒找到人。』他還記得當時夏碎臉上非常好心和溫柔的笑容，但他總覺得那笑裡似乎還有些什麼……？

　　雖然這的確是個有可能解決他住宿問題的好建議，但他怎麼可能真的去問，又不是希望自己早死。

　　想想要是真住在一起了，他想自己不是死在冰炎手下（因為自己的白痴行為），就是先死於心臟衰竭。拜託，他可沒有第二顆心臟可以換，也沒有能夠承受和自己喜歡人同居的恥力。

　　「嘖，你最好別讓別人知道你代導學長是我，還不快從桌上給我起來！」一來就看見褚冥漾整個人攤趴在白色餐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要不是他手上還拿著咖啡，早就一腳踹下去，最好是踹死免得對方丟光他的臉。

　　「學、學長！我馬上起來！」一秒馬上離開桌面，褚冥漾嚇得只差沒站起身彎腰敬禮。而冰炎則一言不發地走到對面逕自拉開椅子坐下，悠閒地喝起自己的咖啡。

　　看著自家學長靜靜喝著咖啡，褚冥漾不安地在桌下絞著手指，視線也不斷飄向身旁放著筆和素描本的包包。

　　「我聽夏碎說了，你在找住的地方？」突然冰炎這麼說令褚冥漾嚇了一跳，好一會不能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忍不住伸手往他頭上敲他才回過神來，邊摸著頭邊諾諾地回了聲是。

　　「行李整理好了嗎？下午我去接你。」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咖啡，冰炎不滿地皺起眉，他並不喜歡加糖咖啡。

　　「喔……唉！？」過了大約五秒才反應出來，褚冥漾忍不住慘叫出聲，惹來對面人放出一記殺人視線後才閉上嘴。

　　「叫什麼叫，總之下午我到時你最好乖乖帶著行李在宿舍門口。」留下那杯剩一半的加糖咖啡和一臉蠢樣的小學弟，連一點反對時間和機會都不給的，冰炎丟下話後便起身離開。

　　褚冥漾就這樣呆呆看著自家學長離去，而此刻他腦筋就像全被打成了蝴蝶結般地轉不過來，完全無法將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消化吸收。

　　唯一清楚的只有自己（被強迫）要去跟那偉大的代導學長，同時也是他偷偷喜歡著的人一起住這件事（而且兇手還正是他未來的同居人）。

　　慘了………這是他獨自坐在餐廳思考五分鐘後所得到的結論。


　　＃

　　最後一堂課下課鐘一打，也不管老師還在台上徐徐說著，褚冥漾抓起背包便往宿舍衝。房間裡有一堆雜七雜八的等他去收拾，衣服畫具生活用品什麼的全都還在原位，糟糕的是今天下午冰炎便要他整理好所有東西在宿舍門口等著。

　　唉，他怎麼不就昨天去死死算了，搞得今天自己這麼心驚膽跳將來還得過如同坐雲霄飛車的生活？他突然有些後悔。

　　進了房遇見不少也在整理行李的宿舍生，沒時間搭話他馬上衝入房間，從櫃子深處拉出那只他剛搬進來時的墨藍色大行李箱。

　　首先將為數不多的衣服放入，再來就是一些生活用品，像乳液洗面乳之類的。進度從衣櫃到了書櫃，他接著又拿出只小皮箱，將畫具和一些書收進去並扣上盒扣。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時才發現自己還有最後一樣，也是最重要的一樣沒收──他的素描本。

　　伸手拿起數量不少的本子，他將兩本水藍色的──畫些風景建築和其他人用的──放進上課用的包包裡，而後將深紅色的──畫冰炎專用的──放進衣服和衣服之間，以免碰壞了本子。

　　突然輕快音樂從包包中傳來，他停下手上的事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接聽。

　　『十分鐘後我會到你那，弄好了就到樓下等。』說完啪地便掛斷，褚冥漾只好趕緊拉著箱子一顛一顛地下樓，乖乖站在門口等冰炎來。

　　不到十分鐘，一台深藍色休旅車便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後出現得是冰炎的臉。

　　「上車，我叫提爾來幫忙載人。」開門下車，順手就拿起放在自家小學弟腳邊的墨藍色往後車廂放。走回來要上車時才發現褚冥漾還站在車外沒上車，懶得動口的他便直接提起對方後領一把丟上車，省時也省他的口水。


　　等到褚冥漾回過神時，他人已經站在未來住處的門口，而冰炎正掏出鑰匙在開門。

　　「進去後把你的行李放在右邊最裡面那間，你正對面是我房間、客房和廁所，旁邊是小廚房；廚房可以通到後陽台，那裡有洗衣機和乾衣機。你清楚了嗎？」一進門就先交待房子的大致構造，轉頭冰炎卻看見褚冥漾一臉癡呆地看著客廳，受不了那副蠢樣，他突然這麼問：「褚，你房間對面是什麼？」

　　「唉！？對面是廁所可以通到陽台有洗衣機和乾洗機？」下意識就這脫口而，換來的是後腦重重的一巴和冰炎殺人的視線。

　　「我再說一次，要是你敢給我忘記就……知道了嗎！」用著惡狠狠的聲調說，嚇得褚冥漾立刻狂點頭，聚精會地聽，冰炎這才又重複了一次。

　　將自己所有行李都搬進房間後，褚冥漾稍微檢視了下這個他未來的生活空間。

　　一張單人床加床頭櫃，一個單人衣櫃，一組書桌椅和一個六格小書櫃，另外就是書桌上擺了盆小植物，其他就沒有了。

　　沒再多想什麼，他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將所有該放的東西都放好後，便將行李箱放到床底下的空間，省得佔位置。

　　雖說東西是整理好了，但他還沒想到要把畫本放哪，只好連同畫具和書等等一起放在了小書櫃。反正他打算哪天來整理一下這些畫具和書，就先隨便放放了。

　　就這樣，褚冥漾和冰炎同居的第一天就在重度驚嚇中和整理行李中結束。


　　＃


　　「唉唉唉！！所以你就跟學長同居了是嗎！」在學生餐廳聽完褚冥漾的辛酸史後，米可蕥用力的爆出了這句話。

　　「喵喵你別這麼大聲啦！我還不想死！」趕緊拉下過份激動的友人，褚冥漾緊張地這麼說。畢竟學校裡可是有很多人知道冰炎在找新室友這個消息，大家可都想搶這個位置啊！

　　但非常不好意思的是，這唯一的名額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被人莫名其妙佔了去，而那個人還不是別人，就是他這個路上隨便抓就有一堆的平凡路人甲褚冥漾是也。

　　開玩笑，這要是讓別人知道那他豈不是死定了！

　　「好好喔好好喔！喵喵好羨慕漾漾喔！」睜著祖母綠大眼，米可蕥一臉欽羨地望著自家好友。這讓褚冥漾差點沒脫口說出自己非常極度一百二十分的願意交換立場，將這個快壓死他的殊榮給讓渡出去。

　　不過他想，在他這麼說的下一秒後大概就會去見在天國的阿媽了吧。

　　「對了漾漾，你決定好主題了嗎？」突然坐在他正對面的米可蕥這麼問，打散了圍繞在他週邊的某種自怨自哀情緒。

　　「呃、我……」正當褚冥漾想回答時，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先插了進來。

　　「什麼主題。」捧著杯飲料，身著休閒襯衫和牛仔褲的冰炎很自動的在丟出個問題後坐入褚冥漾身旁的空位。
　　「沒、」緊張得下意識就想否決剛才在討論的事，但他還來不及說完話，坐在對面的金髮少女倒先說了。

　　「啊，學長！我們在說下個月初校慶的美術聯展的事。」轉身從隨身攜帶的小包包中抽出印製好的傳單交給冰炎，米可蕥接著又興奮地這麼問「喵喵和漾漾都有參加喔！學長要不要來看？」

　　聽見好友這樣極力邀請，褚冥漾感到自己的胃在抽筋。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希望冰炎到美術聯展去，更不希望冰炎看到自己的作品，雖然他也還不確定是不是要把那副畫給交出去；總而言之就是不想讓冰炎看到，也不想讓對方知道。

　　「有時間的話。」看完米可蕥遞來的傳單後，冰炎給出了個模糊的答案。畢竟他們班上也有活動，而他自己本身還是校慶委員之一，還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時間，也不知道最後會剩多少自由時間。

　　聽到冰炎回答的那瞬間，褚冥漾微微刷白了張臉，而坐在他身旁的冰炎和對面的米可蕥因為在說話，倒是沒看見這一幕。一會兒他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雖然還是偏白了些；低下頭他喝起不太熱的可可，希望能為臉上招來點血色，可惜沒什麼用。

　　「漾漾，你的臉色很難看喔，身體不舒服嗎？」米可蕥停下和冰炎的交談這麼問，她還在奇怪怎麼好友這麼安靜，沒想到眼光一轉過去就看到一張蒼白得有些嚇人的臉。

　　「沒、我沒事，可能是我昨天沒睡好吧……」擺擺手，如果可以褚冥漾實在是不希望兩人直盯著他看，一來是他本就不太喜歡引人注目，二來是因為他怕被冰炎看穿自己所想的事。

　　但冰炎僅是皺了下眉，仔細看了眼褚冥漾的臉後便說「真得不舒服就請假回去睡一會，免得你那張臉去嚇到人。」然後便收回視線。

　　雖然還是擺著一張明顯寫著「你很笨」字句的臉，但褚冥漾還是能從冰炎所說的字句中感到關心和溫暖。

　　「那我還是先回去睡一下好了，喵喵，你可以幫我跟老師說一聲嗎？」站起身，褚冥漾背起放在座位上的包包向米可蕥交待事情，接著道過再見就準備回去睡一下。

　　其實他也不需要走得那麼急，但莫名的他就是加快了腳步；或許是因為冰炎那若有所思的視線吧，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樣，羞愧害怕得想逃跑。

　　所以他才會這麼急著想走，那怕是快一分、甚至一秒也好，他想逃離冰炎的視線；但他沒發現的是，有雙紅眸在他轉過身後仍盯著他離去背影不放，而那視線，熱烈得能灼傷人。


　　＃


　　回到住處，褚冥漾並沒有立刻睡下，而是到廚房弄了點吃的後回到房間，抽出畫本和畫具後便坐在地上翻起本子來。

　　米可蕥的話提醒了他，作品再不交他可能真得會被賽塔老師請去好好喝一頓「下午茶」，天知道為什麼要請諭時、遲交或是等等什麼的社員去喝下午茶，而且每個去喝過的回來都變成按時交作的乖寶寶。不過說實在的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真的，一點也不想。

　　稍微翻了翻紅色素描本後，褚冥漾站起身去打開衣櫥，並從掛著的衣物後拿出了被藏在裡頭的白色方形物體。
　　然後他又到客廳拿了些不要的舊報紙，因為冰炎有看早報的習慣所以角落有個專門放看過報紙的紙箱，每個禮拜拿去回收一次，偶爾他也會拿來看，不過只看副版、影視版和節目表而已。

　　拿到報紙回房間後，他將報紙鋪了好幾層在地上，接著將蓋在方形物體上的白布拿去放在報紙之上。

　　仔細看，那是一副上面淡淡描了些線條的畫，看來它還沒被完成，但還是隱約能看出畫的是個人的臉，而那人有著高挺鼻樑、細薄的唇，還有不似東方人的面孔和長髮，雖然現在仍只有簡單線條，但光是看著就能感受到畫裡人所散發出的魄力與光芒。

　　微微笑了下，褚冥漾拿起筆盒中的筆在各處又補了幾下，畫中人臉上表情又顯得更鮮明了點。

　　放下鉛筆他改拿起壓克力顏料，卻只挑選了所有紅色系的和一管白色的，其餘全收回了盒中；濃一點似油畫，薄一點又能當水彩，省時方便是他這次選擇壓克力顏料作畫的理由。

　　裝了些水回來，又準備了幾張紙來試顏色，甚至將顏料也弄上了畫盤，在做好了許多事前準備後他才發現，真要下筆那刻他卻反而動不了手。

　　好可怕，好可怕，褚冥漾突然從心底感到一陣恐懼，拿著畫筆的手抖得差點將顏料給戳上眼前圖紙，於是他只好放下，也只能放下，因為現在的他沒有自信，沒有能畫好這張畫的自信。


　　為什麼？明明是那樣期待它的完成，明明是那樣滿心地去畫，那樣滿溢地懷抱著；但到了重要關頭卻退縮了，變得膽小，變得害怕。

　　不自覺地咬緊下唇，褚冥漾慌張地拿起素描本和筆，翻到空白頁就開始瘋狂地用線條佔滿整個頁面；可畫出來的結果卻令他想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畫些什麼，紙上的人根本不是冰炎，而是有著冰炎面孔的陌生人。

　　就在他慌亂得不知所措時，放在包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於是他只好甩甩頭，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褚，你有好一點了嗎？』電話那頭傳來冰炎不冷也不熱，卻有著淡淡溫暖的嗓音。

　　「啊、嗯…好很多了……」沒想到打電話來的會是冰炎，褚冥漾楞了一下才記得要回答。

　　『聲音有點啞，感冒了？』聽見有些沙啞的聲音，冰炎問著。

　　「可、可能是我喉嚨乾吧。」傻笑應付過去，褚冥漾不想讓對方知道他剛才差點哭。

　　聽見這話，另一頭的冰炎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把話留了下來。

　　兩邊都安靜得連針落地聲都能聽得見，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對於這樣氛圍很不適
應的褚冥漾，一個緊張下突然冒出了句莫名其妙的問句。

　　「學長，那個、我…！」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褚冥漾揣揣不安，以往不管拿什麼問題去問冰炎，對方一定都會給自己最好的回答，不然就是給他許多線索，讓他能找到答案。

　　可這次的問題不是那種隨便就能問出的；他想問，他該不該完成這副畫，該不該向他喜歡的人說出自己的心意？該不該對他的代導學長───冰炎，告白？

　　但這問題怎麼可能拿去問也是當事人冰炎？他又不是白痴。

　　『褚。』在褚冥漾還在不安時，冰炎說了，『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不可能會知道。』聲音有些像在嘆息，緩慢而悠長。

　　「可、可是……」

　　『褚，你想說萬一失敗怎麼辦，對吧。但如果你不試，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它究竟是會成功，還是會失敗。』對於褚冥漾，冰炎永遠能給予最大的耐心，因為他知道他這小學弟不是不行，而是沒自信。

　　聽著冰炎的話，褚冥漾感覺心口暖了起來，腦袋也清醒多了，雖然他還是很害怕，可就像冰炎所說的，有些事如果不說，對方是永遠也不會知道。

　　「謝謝學長。」有一絲絲甜滑過嘴邊，他可以當作自己其實是特別的嗎？

　　『那我掛電話了，下堂課快開始了。』說完通話便被切斷，世界瞬間寂靜了下來。

　　重新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畫筆，褚冥漾暗自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後便下了筆，紅沾染上畫布，暈了開來。

　　反正最糟也不過是被拒絕而已嘛。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他一畫就這麼畫到了晚上。


　　＃


　　「漾漾～～你怎麼可以沒跟喵喵說就交了畫呢？」米可蕥嘟嘴抱怨著，她本來以為可以搶先看到友人畫了什麼，但沒想到居然錯過了。

　　「抱歉喵喵，我想說要快點交，不想被請去喝下午茶嘛。」褚冥漾苦哈哈笑著，這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理由還是不想讓其他人提早看到吧。

　　他花了一個禮拜，都是趁著冰炎不在或是睡著時偷偷抽時間完成，好在終於趕在期限月底前交了出去。

　　「可惡，等下美聯展喵喵一定要第一個看到！」握緊拳頭，米可蕥如此堅決說道。

　　這讓褚冥漾不禁想為自己的作品捏把冷汗，也慶幸著沒讓眼前激動好友搶先看見那副畫，不然現在大概是天下大亂了吧？

　　「吶吶，漾漾拿到標名的胸花了嗎？」突然地米可蕥這麼問，並從自己的包包抓出一朵深紅色跟好幾朵粉紅色胸花，「喵喵拿到了唷！可惜沒有人能跟喵喵交換深紅色的。」

　　在校慶交換標有自己名字的胸花，是ATLANTIS這所學校有名的傳統之一。據說在校慶中成功交換深紅色胸花的兩人，將來的戀情將會順利甜蜜，所以不少人會選在這天向心儀之人告白。

　　而要是沒有喜歡的人，也可以和女性朋友交換粉紅色或與男性朋友交換粉藍色胸花，代表著彼此間的友誼。

　　「或許以後就會有了吧。」笑了笑，褚冥漾想起自己放在房中那朵幾天前拿到的深紅色胸花，猶豫著自己該不該也將胸花交出去，但光是交出那副畫就已經用盡他全身力氣了，之後他實在是提不起任何勇氣和精力再做這個動作了。

　　「好的，現在請大家回到各自班上，校慶馬上就開始了！」台上司儀高聲呼喊著，底下人也跟著騷動了起來，畢竟這次是難得的國高大聯合校慶，不嗨才奇怪。

　　「漾漾，我們過去賽塔老師那吧！」說著，米可蕥便拉起褚冥漾的手往美聯展方向跑去，反正早就和班上說好別把他們兩人算進去，畢竟他們今天都要負責美聯展的場內秩序。

　　「等、等等喵喵！！」感情大家是都把他當貨物抓了就能跑嗎！？褚冥漾不禁在心裡哀悼自己所剩不多的人權和發言權。


　　＃


　　「冰炎，聽說美聯展已經開始了，你不去看看嗎？」微笑看著眼前好友，夏碎不疾不徐地這麼說，順手給自家弟弟兼情人遞上剛買來的麥芽糖，而後者則紅著臉接下。

　　「時間已經到了？」低頭看向手腕上的錶，冰炎思付著要不要先過去，抬頭就見到好友笑得一臉讓他發毛，令他差點伸手想打去那抹笑。

　　「冰炎，你自己知道，就算不需要我提醒也知道吧。」牽起站在一旁與自己擁有相似面容的少年，夏碎轉身準備離開，「他不說你不會知道，而同樣的，你不說出口他也一樣不會知道。」眨了眨眼，兩人就這麼消失在校慶人群中。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有時候冰炎還挺痛恨夏碎對於某些事情的敏感度，還有那別人看不出來但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滿腹黑水。

　　探手從包包中摸出了朵深紅色胸花，他唯一只領了這麼一朵，友情間的花對他來說不需要，反正他也不會因為這麼一兩朵花就失去幾個朋友。


　　對於那人的遲鈍他知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他也清楚自己並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說愛的人，所以他拿了這胸花，準備用學校的彆扭傳說來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情。

　　將花放回包裡，冰炎邁步走向不遠處搭著棚子的地方、美聯展的所在地。

　　「請大家排好隊進入！！」才剛走到就聽見金髮小學妹的聲音，冰炎默默走到隊伍後頭跟著排隊，雖然他知道只要和小學妹打聲招呼絕對能提前進入，但他現在只想慢慢來，給自己，抑或是對方多一點時間。

　　人龍以緩速前進，等了快十分鐘後冰炎終於看見站在入口處的米可蕥，而對方也看見了他。

　　「學長！你怎麼排隊進來？要是跟喵喵講，喵喵可以帶學長從後台進去的說。」無視其他排得要死的人們，米可蕥揚著燦爛笑容真誠地這麼說。

　　「沒差，我進去了。」揚揚手，冰炎走入會場中。

　　場內擺放了許多作品，不只畫類，連小型雕刻品或是版畫之類的都有。冰炎對於其他作品都只稍稍看了一兩眼，接著便沿著動線向前走去。

　　來到快尾端的地方他發現前方有些堵塞，所有人都霸在其中一副畫前不肯離去，令他也看不見到底是什麼畫這麼有魅力。

　　僵持一段時間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前方慢慢讓出一條路，而他也就這麼向前走，直到那狂亂的紅映入他的眼簾。

　　張狂向四處散去的是用淡紅勾勒出的髮絲，卻奇異的令人感到一陣陣銀色反光，畫中人額前有著一抹紅，如瀑如鋼，曲柔卻又有力地劃過臉龐。

　　但最令人難以忽視的還是那雙比獄中火炎更為炙熱、曼珠沙華更為鮮艷的紅色眸子，直盯盯地看著所有站在畫前的人，純粹沒有一絲雜質。

　　任誰看了也知道畫裡的人是誰，難怪剛剛所有人會讓開路來給他走。


　　從口袋中抽出手機，冰炎熟練撥下一串熟悉的號碼，「限你一分鐘內帶著你的東西到你的畫前來。」說完便掛掉電話，完全不理會電話那頭傳出的哀號聲。

　　一分鐘並不長，美聯展的場地也不大，不一會冰炎便看見那抹墨色一邊和別人道歉，一邊衝向這邊。

　　「學、學長。」害怕得吞了一口口水，褚冥漾第一次這麼想挖掉埋掉自己，不、乾脆掐死自己還比較快。

　　「褚，你已經很明白的告訴我了。」露出抹笑，卻只使得褚冥漾抖得更厲害，這讓冰炎嚴重懷疑自己平常是不是真得就像好友所說的對眼前小學弟太兇了。

　　「學長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很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一口氣吐出一串不帶標點符號的句子，褚冥漾閉上眼彎腰低頭喊完就想轉身落跑，卻被冰炎拉了回來。

　　「別人在講話時不要插嘴，給我好好聽完！！」用力巴下對方從認識開始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冰炎開始做起深呼吸來鎮定自己的情緒。

　　收起怒氣看向眼前人，發現褚冥漾一直不安的繳著手指，一點也不敢看著他。算了，早就知道會這樣不是嗎？眼前小學弟一直都對自己很沒信心，不管是繪畫還是這方面。

　　「褚，我之前在電話裡對你說過：『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不可能會知道。』對吧。」聽見這話，褚冥漾了點頭，冰炎的話他從來都來都不曾忘記，但他還是不肯抬起頭。

　　「既然你都用這畫對我說了，那我也有話要告訴你。」冰炎從包包中拿出那東西遞到了眼前人面前，「褚，抬頭。」他這麼說，而褚冥漾也像著了魔似的跟著話語抬起頭來，接著沒形象地張大了嘴。

　　遞到他面前的是一朵標有名字的深紅色胸花，狂烈的在冰炎手上綻放。

　　「學、學、學長！這是────！」

　　「你願意收下嗎？」

　　輕輕的，褚冥漾怯生生地伸出手，卻又在一半時停下作勢想收回。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得有資格收下那朵深紅。

　　等得不耐煩，冰炎拉起褚冥漾的手，直接將花塞到對方手中緊握，「褚，不准還我也不准丟掉，你的答覆呢。」放開手，他好整以暇地等著。

　　「我、我！」褚冥漾慌忙地捧住胸花，卻覺得那本該毫無溫度的花朵瞬間熱得他握不住手，燙得他眼淚差點落下。

　　伸手也從自己包裡掏出那朵他本以為不會有給出去機會的深紅，褚冥漾含著淚笑著說：


　　「學長，我願意。所以也請你收下。」


　　「笨蛋，我確實收下了。」



　　那是深深的、炙烈的，也是代表著愛情的深紅。


Fin-
內文9346字，後記182字。2010/02/01
祝大家7人節快樂～～～
請忽略裡頭有關壓克力顏料的說法，畢竟那不是重點，而我也只是上網找來的。

哇哈哈哈哈！！！深紅爆字數，恭喜深紅爆字數啊。
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七千字（未完）就已經很了不起啦，
沒想到這篇居然給我爆到九千多結束。

事實證明我是有可能寫長篇的（去死
本來還以為深紅會給他過萬，但還是在九千五百字以內安然結束。
可惡還我五千字以內短篇來啊啊啊！！！
要是以後的顏色都這樣亂爆字數怎麼辦啊啊啊！！（夠了！


好了（正色）感謝收看和聽我亂叫，咱們下次見（很跳痛唉你